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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1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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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成人魚的化學反應後,便是古老巫術濃墨重彩的舞臺表演。

徐孟珩遞給了面具人一張白紙。

面具人接過,並從櫃子裏拿出毛筆、顏料、水盤。他取出少許朱紅、淡黃、湖藍調和在一起,再加入一些金粉,從一個古樸、長著青苔的褐色壇子中,汲出水放入顏色中,他一邊拿毛筆攪和,一邊嘴中默念著古老、詭異的咒語,不是現在帝國通用的繁體中文,而是一種仿佛來自遠古、來自叢林的頌歌,呢喃的奇怪字符帶著一股未知的力量,註入調和好的顏色中。

面具人蘸著偏深的金紅色,用毛筆在男孩的胸膛寫下字符。寫完的那一刻,之間所有字符都迸發出燦爛的金光,隨著光芒大盛,字符漸漸沈浸在男孩白皙瘦弱的胸膛中,不見蹤跡。

字符完全消失,只聽見男孩爆發出慘烈的吼叫,全身抽搐一般地劇烈掙紮起來,連帶著那條藍色的美麗魚尾,也甩動、撞擊地面,發出巨響。

他的臉上逐漸形成一個遮蓋半張臉的紫色陰影,紫色越來越凝實,又不停地顫動,仿佛是黑夜中魔鬼的影子,最後又消失了。

藍色人魚睜開眼睛,那雙湛藍、堪比大海的眼眸,變成了魔魅的紫色,像是誘人深入的無底深淵。

秦寧想起來那天在唐卡斯特碰到的一對父子,他們的臉上就有紫色的胎記。

“這是第一次轉移,之後的兩次,都是轉移致命傷。”面具人看似憐惜地撫摸著男孩汗濕的臉頰,解釋道。

人魚被放在深海箱中,安穩地待在Q-1的儲物間裏。

秦寧臉色依然蒼白,手緊緊握著扶手,青筋暴起。她瞥了一眼徐孟珩,他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淡然俊逸。

“的確是那個父親。”

徐孟珩的聲音如同無風的水面,平靜無波。他眸光幽深,隨意地看向前方,廣袤無垠的碧海藍天,徐徐說道,“這裏的孩子一般有三種去處。第一,直接販賣,那倒也沒什麽,回家怎麽對待,是買主個人的選擇。虐打、親密、侮辱,甚至是將人丟在太空中,看那種死相,都無所謂。”

“第二,就像我們,對他們進行改造,或是身體變得更敏感,或是直接變成半人半獸,等等。比如,有人沈迷虐待的快感,這裏的孩子就會依照他的喜好,有魅人的嬌喘,有柔韌的身軀,有乖巧的樣貌,而且完全服從,那種掌握著別人生命的快感,你可以想象。”

“第三,按古人的說法,就是巫術、祭祀,祈求官運亨通、錢財滾滾、生子順利,孩子被開膛破腹,只不過作為一個載體、一個媒介。這是最可怕的一種方式。甚至有人上戰場前,用生生溺死的幼兒泡酒,據說能有著化險為夷的神奇功效。”

徐孟珩每說一句,秦寧就不禁想象,那種控制不住的畫面如同暴風般出現在腦海裏,她只能像舴艋小舟一樣任它雕零。

最後,她整個人都不自覺劇烈地顫動,蜷縮在椅子上,從腳底到心裏,處處生寒。

仿佛這個世界,她從未真正地認識過、看清過。

自始至終,她都是一個人在迷霧中踟躕前行、披荊斬棘。

每一個人其實都一樣,我們庸俗、自私、冷漠、喪失了最初的美好,我們利欲熏心,我們觥籌交錯,我們不問良心,也許我們每一個人都萬分清楚其中的道理,可從未實踐。

你看。

這個帝國就是這樣。

只要有權有勢有錢,真的可以為所欲為。

可以視人命為草芥,擁有普通人望塵莫及的高貴權利。

只要更高一級,就可以肆意地向低級的公民施暴,任性妄為。見風使舵不過是上帝賦予人們的本性。媚上欺下、畏強欺弱,不過是這個成熟、等級森嚴的社會的必然。

喪失了人類最基本的惻隱之心、仁愛之心,那根本不是人,那只是一種學名為智人的動物罷了,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,一個魔鬼。

但最可怕的,是旁觀者,他們的漠視,助長了殘忍者的囂張氣焰,加速了社會的潰爛,也同樣,促使了自己的滅亡。

他們的潛意識中,認為人類就應該是三六九等,層層固化,哪怕這樣意識的苦果和利益,報應在他們自己的身上。

他們只是最普通的人,活著,只是要活著,庸庸碌碌、默默無聞,喜怒哀樂,最後赴死。

他們沒有錯,甚至不應該蒙受任何不公平的責怪。

每個時代,都不缺乏覺醒者。

但覺醒者也是人,終究也只是人罷了。

他是個懸壺濟世的醫生,但他出軌成癮;他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,但他性情魯莽;他是個好丈夫、好爸爸,但他搶劫為生……

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。

最善良的人,也有狠心的時候。

這很正常,甚至很正確,甚至會引來無數人拍案叫絕。

連秦寧自己,也不能幸免。

她討厭別人,同時,也怨恨著自己。

當你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時,一定會大吃一驚。

這就是魔鬼的溫床,這就是世俗的常態。

我們本就不必為此感到抱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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